三周年征文 《微光》
2011年秋天的时候我正失恋了不久,日子过得有些百无聊赖,有一天在邮件群看到了一封题为“芝大‘风车’剧社期待你的加入!”的邮件,发信人正是邵导。那个时候和邵导还不太熟,只是在CSSA见过几次,印象中他偏分头,细白的脸,戴着副大眼镜,出奇得像方大同。这封邮件的开头是这样的——
“舞台是我们的自由世界
始于空旷又归于孤寂
灵魂的追问 生命的思考
化成一次疯魔的爱 与纵情的哭泣
世界好似这分不清真实与虚幻的舞台
我们来演一出属于自己的戏
如果你也拥有类似的戏剧梦想,欢迎加入我们的行列!”
对于话剧的印象还停留在《雷雨》《白毛女》的我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戏剧梦想的,至于“灵魂的追问”和“生命的思考”似乎太过深奥,但是无论如何,这听上去都像一个不错的尝试,当然我还有一种奇怪的逻辑——一个长得像方大同的人想做的事情应该不会太无聊吧。再加上邮件里也说了有无经验并不重要,我便放心大胆地回了邮件请求加入。
我还记得剧社成立第一次开会的情形,在Harper的一个教室,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一桌人(因为我迟到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和陈老师专门去看了那个教室,想起当年自己慌慌张张推开那扇棕木门的时候,并不知道门后有着怎样的人,以后又会经历什么样的事情,而这一切又会如何地改变我。
虽然自诩文艺青年,但是在加入剧社以前,我主要从事的文艺活动也不过是——刷刷豆瓣,从写剧本,建立剧组到正式演出,这一系列过程我一无所知,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我在剧社三年经历的点滴则始于《禁止掉头》时的一个小龙套。我演的是每幕开始前出来唱一小段歌的四人小合唱团的一人,露脸时间少,没有台词——正如一个货真价实的龙套。同时我还兼任一个没有具体职务的剧务。大概是觉得很新鲜,我基本每场排练都到,不管有没有我的戏,兴致勃勃地帮演员背台词,观察每个人的表演走位,这部戏当时还不是很对我的口味,然而我喜欢排练场大家认真又轻松欢乐的氛围,每个人在彼此的带动下渐渐进入角色,戏外也渐渐从一开始的不熟悉到培养出深厚的革命情谊。《禁止掉头》是剧社的第一个专场,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对我来说,这一次全程的参与也让我对话剧有了些基本的感觉,也逐渐培养了好感。
从《禁止掉头》到《红白玫瑰》里的白玫瑰乙,于我来说是一次飞跃,我第一次有机会去尝试演绎一个角色,而且是演同一个人物的两个角色之一,两个角色互有侧重和呼应,之间的对戏也是一种挑战。从来没有表演经验的我一点点地从模仿开始了尝试,不过对自己演的角色产生微妙的情感是在我已经排练了一段时间以后,虽然角色的定位是比较寡淡无味的一个妇人,然而背过那么多遍台词练过那么多次走位之后,我却渐渐不忍把她演得讨人厌,虽然她神经质,懦弱又没主见,可自己却要想着为她的情感寻找尊严,为她的脆弱寻找理由。一心想要偏袒她似的,想着要告诉观众们,喏,你们看,她不是因为讨人厌而讨人厌的,是因为有这样和那样的原因,她才表现出了这样的样子。现在回头看自己当时的视频,自然是青涩得不忍直视,但是我从表演上近乎零的起点迈出的重要的一步,对我而言,是对角色的感情心中而生的那股劲帮助我找到了感觉。
排《蝴蝶效应》的时候正是我整个人非常低落的一段时期,本来是没有打算演的,但是看到剧本又忍不住心动了。那段时期我常常焦虑失眠,然而当我每次走进排练场,几个小时都是沉浸在戏里,很投入但是心是放松的,如果当初没有参与这部戏,我想我那段时期会难熬很多。《蝴蝶效应》里有句台词我也印象很深,“它轻轻敲打着,是我尚未止息的心跳,是我脊背暗暗长出的翅膀”,虽然这句不是我的台词,但我每次心底跟着默念时,都觉得这句话给人一种有什么念头终于破茧而出的勇气。
《蝴蝶效应》是一场毕业大戏,剧社好几位老成员都是在演完那个戏之后就毕业了,戏里也有着浓浓的毕业校园情怀。排练的时候有一段就是孟导讲述一个梦境,说小伙伴们一起坐一艘大船去远方,然后中途经过一些岛屿,大家一个一个下了船开始了各自的生活,最后船上只剩下了自己。这是个伤感的梦,却也真实无比,一部戏演完,总有一些人要离开,让我感动的是,他们中的很多又会在剧社下一个戏上演的时候专程飞回来,这是一种默契,也是对剧社割舍不了的情感。
而于我,剧社始终是个特别的所在,每段在剧社的经历都给了我不同的滋养,也让并不热衷social的我有机会认识了可爱的你们,而我在每一部戏里品味戏,揣摩人物,把自己对生活的体验投影到角色中,也是让自己的心灵对生活变得更敏锐。然而正如一开始的那封邮件所说——“始于空旷又归于孤寂”,再投入的角色也终有抽离的时候,再留恋的剧组也会有散的那一天,戏里的轰轰烈烈爱恨情仇都将随着落幕消散,这是万物的轮回,也是我们都知道无可避免的伤感,不过我知道,心里有个地方一直在闪着一束特别的微微的光。
后记
我一直清楚地记得两年前和邵导去参加学校RSO成立的答辩,对着一桌肤色各异的外国人,我们要说服他们为什么在学校在有了CSSA(Chinese Students and Scholars Association)和CUSA(Chinese Undergraduate Students Association)以后还有必要成立一个中文剧社,我们说,剧社致力于为芝大以及芝加哥地区的中国年轻人提供表达对社会和世界理解的平台,也是提供在北美的包括中国和其他国家的人了解中国国内话剧的机会。我们的答辩最终获得了通过,而回想当时说过的这番过于官方和雄心勃勃的话,我不敢妄言我们做得多好,但回想剧社成立以来,几次专场,经历了几拨人,那些可贵可爱的东西却未曾改变。在剧社成立三周年之际,如果非要说什么期望的话,我希望剧社这一艘大船能够一直朝着远方开,纵然有人会离开,却一直会有满怀热情的新成员加入,而我也愿每个人都能在剧社里找到一些东西,而这船上的人面对当初的那些话心中却是没有赧然的。